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妃(1/ 2)
凉风阵阵。
房中蜡烛的火光闪了闪。
已是深秋,青城山上的枫叶都红了,三三两两的人乘着马车前去赏枫叶,那枫叶经霜一打,呈现出一种热烈而孤独的美,据说后山的路都被踩亮了,进山处的马车挤都挤不过去。
那是往年。
今年的深秋,注定有些寂寥。
只是晚风灌窗,还是冷的。
相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,经不得寒风,苏嬷嬷转身去箱笼里挑了件暗红色绣金银花披风,盖在相老夫人背上,那暗红色,像极了青需山上的枫叶红。
相大英看着披风,有些愣神。
暗红色的披风洗过很多次,颜色有些斑驳了,不似当年的风彩,相家又不缺衣裳穿,相老夫人这样的身份,便是当年的嫁妆衣裳,也够穿到老的,可她偏还留着这披风。
这披风,还是当年相遂宁的母亲唐氏初嫁进来,未生相果心的时候,给相老夫人做的。
要做的时候,已经是夏末了,因着要选料子,要绣花,还要量尺寸,定款式,这一堆琐碎的事,都是唐氏一人经手,从不假手于人,所以就有些赶。
唐氏想着入了秋相老夫人需要披风,所以紧赶慢赶着,数着日子,每晚用了晚饭,都要点灯熬油的做上一个时辰。
那时候她还怀着相果心,身子重些,坐下去肚子都顶到了桌子,她便把绣绷拿在手中,保持着半坐半躺的姿势,硬是在霜降之前,将披风做了出来。
绣工,不算最出色,针脚,也不是最细腻,唐氏家里经商,女儿家拨算盘珠子远比做针线活来得顺手,她怀着身子,算着时辰,给做了这样一件披风出来,相老夫人不能不感动。
那年中秋的家宴,她便披上了身。从此以后,每年入秋,她都要披上几次的。
说起相老夫人的披风,少说也有五六件,绣金线银线的,带大帷帽的,缂丝料子的,只要是贵妇们有的款式,她都不缺。
但唯独唐氏这一件,穿得最多。
或许是因为,这披风是唐氏的一片真心。
更是因为,唐氏绣好这披风,没多久,便生下了相果心,没过多久,她便疯了。
这是唐氏疯魔之前做的最后一件衣裳,甚至,她都没机会为自己的儿子做一件小衣。
看到披风,便想起当年贤惠端庄的大儿媳唐氏来。
相老夫人抚摸着披风,多少有些感慨:“又一年了。”
“娘还留着这件衣裳。”
“我可不像你一样,喜新厌旧。”
相大英尴尬地搓了搓手。
当着相遂宁的面,多少要给她爹一点儿面子的。
相老夫人问他:“这么晚了来我这里,是怎么了?若是跟前院儿那个起了龃龉,趁早回去。”
“娘,你身上这件披风,如今穿着,也不过时。”
相大英冷不丁的奉承,相老夫人又受用,又难过。
“娘还惦记着唐氏。”
“那是我正经的儿媳。”
“是啊,唐氏绣这件披风的时候,我记得,遂宁已经会满地的跑了,那时候唐氏怀的孩子还未落地,后来有了孩子,她便越发不好了。”相大英又搓搓手:“看到披风,回想起当年事来,备感唏嘘,还有一位旧人的事,不知娘听说了没有。”
“旧人?谁?”
“周升。”
“他?”相老夫人缓缓放下手中红豆,将烛台向着相遂宁的方向移了移,生怕灯不够亮耽误她写字,又端起一盏茶来慢慢的喝着:“这个人,当年也是旧臣,跟你一样,降了新主,你们这些没气节的……罢了罢了,如今也全凭你养着这一家老小,我说这样的气话又有何用,周升怎么了?出了什么事?”
相遂宁怕吓着相老夫人,所以周升被砍头的事,她一个字也没说。
相老夫人这样的深宅妇人,怕是还没得到消息。
“皇上说周升治瘟不利,又不满他收受贿赂,昏聩无能,把他拉到天桥,众目睽睽之下,将他的头砍了下来,跟着一块被砍的,还有他的两位小妾。”
“有这事?”相老夫人放下茶碗,拉了拉背上的披风。
提及周升,记忆一下子被拉了回去。
犹记得那年先帝病逝,先帝兄弟好几个,皆蠢蠢欲动,谁都没瞧上其貌不扬,也无才华的郭正禅。
而相大英祖上,便是先帝的忠臣,文官之中,数相家的品阶最高。
或许是遗传,相氏一脉能说会道,便是给皇帝起草个文书,也是手到擒来,颇受重用。
相大英的嘴,不如祖上厉害,可他叛变的速度,比谁都快。
郭正禅谋取了皇位之后,急需要人带头拥护。
相大英头一个跑出来三呼万岁,跪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,直说被郭正禅的帝王之气给震撼了。
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郭正禅那小眼神都不聚光,身材也不高大,扔在他那几个兄弟里面,从上数,从下数,都数不到他头上。
奈何相大英开了头,后面追随的人就多了。
第二个拜倒在郭正禅脚下的,便是这周升。
周升是进士出身,祖上于先帝朝有功,托着祖上的福,周升顺利进入庙堂之上。可他并不是什么优秀的官僚,且人好色,未满二十便流连青楼不肯回家,包养了一个小妾三年之久,这事传得沸沸扬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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