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突变(1/ 2)
离阳城外东北十里,义庄。
无边的衰草,接天无垠。天空彤云密布,这个季节正是深秋时分,天地万物在寒冷与肃杀中都不得不低下它的头颅,无论是多么高贵的物种,在寒冷挟裹的天地里也无法扬眉吐气。
义庄,顾名思义,便是一些贫困人家因无钱安葬死去的亲人,又不忍至亲尸骨现天,无奈之下,将死尸暂存在这里,以图将来有了钱,再将尸体运出入土为安。只是,世间百姓皆贫寒,这义庄大大小小,新新旧旧的棺椁已经把本就不大的地方占据的满满腾腾。
天已黄昏时分,义庄方圆几里皆是半人多高的衰草,残垣断壁下,更显的破败与萧索。无边的冷风宛如巨兽一般,撕扯着整个天地,低吼着,展示着属于它的威势。
从不远处半人多高的衰草中影绰绰的走来两个人,一前一后,前面的人白发满头,步履蹒跚,那脸上分明写着:“我是天下第一倒霉蛋”的字眼,一步三晃,端的是不情不愿,这人一身玄色道袍,左手还拿着一个破布幌子,那幌子被冷风吹的鼓胀胀的,上面有四个大字却是十分醒目:一卦十金。不消说,这便是南宫一金那个牛鼻子老道了。
这身后跟的自然是殷厉宗宗主林天殷了,林天殷面无表情,只是双眼灼灼的盯着这南宫一金,不咸不淡的说道:“仙长,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,你就认命罢,若这第四卦卜的准了,虽说你今后无缘相术一途,但有了袖金囊,天下的钱财岂不是手到擒来么?”
南宫一金也不搭理他,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着:“还什么一宗之主,无非是做些恃强凌弱的勾当”忽然他面带讪笑道:“哎,我说那什么林宗主,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?”
林天殷眼眉一挑,似乎有些兴趣道:“呵呵,竟有人跟我这个快死的人做交易,你倒是说说看。”南宫一金嘿嘿干笑两声道:“林宗主啊,虽然老道我算出你不久将遭遇不测,但话说回来了,这天虽有道,但事在人谋对吧,老道我本事低微,除了会泄露点小天机以外,什么都不是了,你在我身上岂不是白费功夫,不如这样,你呢,可以把袖金囊自个留着,至于那百两金子,老道我和你五五分成,赚个辛苦费,然后咱俩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”
不等南宫一金说完,林天殷只冷笑了几声,右手微抬,掌心处隐隐有幽红色的光芒显现。南宫一金一缩脖子,急道:“别别别,别老动刀动枪的好不好啊,年轻人,应当尊敬老人对吧,你要是嫌少,那,三七分”说罢偷眼看林天殷,只见林天殷非但未有所动,掌上幽红色的光芒更胜,南宫一金腿一哆嗦,急忙改口道:“要不二八不不不,我要一成这总行了吧!”
林天殷冷眉倒竖,寒声道:“南宫老道,别耍嘴皮子,今天这第四卦,你若是不卜,那你今后连卜卦的机会都没有了!”
南宫一金见状,却也上了三分脾气,只往那满是枯草的地上一坐,仰头冲林天殷嚷嚷道:“你别把道爷我逼急了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道爷今儿就赖在这里不走了,有种你咬我啊?”
林天殷不怒反笑道:“仙长,我却不会咬你这一把老骨头,不过我这寒血刃里的怨灵恶魂到时咬人的祖宗,既然仙长这么喜欢被人咬,那我成全了你如何?”说罢欺身来到他身前,就要作势。
南宫一金连滚带爬的往后挪了几步,离林天殷远了一点,也不理会林天殷的威胁,扯着嗓子冲四野荒郊喊道:“来人啊,有没有尊老爱幼的?道爷我快要归位了,有没有救人的?谁要是救了我,道爷我大发慈悲,当你的御用卦师,要是算卦,一挂给半两金子就成啊!救命啊!有人救命没有——”
还真别说,这南宫一金虽然上了年岁,这声音倒是洪亮的紧,随着满野的冷风传出很远。
林天殷一怔,他却没想到,初见时仙风道骨的南宫老道竟然还有这般架势,便不再动作,只抱着肩膀盯着南宫一金,一副看好戏的模样。
南宫一金又喊了十几遍,别说周围没人了,连个鸟都没有,只得垂头丧气,连打哀声:“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”
林天殷故意戏谑道:“仙长,你怎么不喊了?说不定再喊一会儿,就有高人相救了。”
南宫一金白了林天殷一眼道:“道爷我今天吃的卤面,卤的咸了点,渴了不行么?”
林天殷一把将南宫一金从地上揪了起来,冷冷道:“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去义庄卜这一卦,别耍什么花招,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会五鬼搬运术,就算如此,我取你性命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。”
南宫一金一脸无奈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,嚷嚷道:“得了得了,老道我也就认命了,跟你去就是,别挨我这么近,道爷我也是出尘之人。”说罢拂尘一甩,大步往前走去,说来也怪,冷风一吹,道袍随身飘荡,竟又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。
天更阴沉,林天殷和南宫一金来到义庄门前时,已是擦黑之时。林天殷站在义庄门前上下的打量起来。
这义庄早已破败不堪,东面的墙壁已不知何时倒塌,加之前些天下过一场暴雨,那倒塌的墙壁混着泥水,更显荒凉。义庄的大门紧闭,门上的铁锁也已锈迹斑斑,林天殷只一推,那门便呼啦一声,半面倾倒,重重的摔在地上,激起尘土飞扬,南宫一金正抬脚张嘴欲言,直弄得满嘴满脸灰尘。
“我呸呸呸——道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,林天殷,跟着你就没好下场!”南宫一金连吐了几口吐沫,才勉强把飞进嘴里的灰尘吐出来,刚一迈步,又缩回脚来,似乎想起了什么,嘿嘿一笑道:“天快黑了,阴厉之气就要上来了,老道我可不想碰上什么冤魂野鬼,林宗主请!”说罢,一侧身,做了个请字。
林天殷却也不多说什么,当下迈步进了这义庄之内。甫一进入,强大的神识便将此处来回巡视了几遍,神识之内除了大大小小的占满整个义庄的棺材和沉沉的死气外,再无他物。于是便放下心来,冲后面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的南宫一金道:“仙长可别跟丢了,若是碰上三五小鬼,坏了仙长性命,我可吃罪不起。”话刚出口,但见南宫一金眼前只余一道残影,那林天殷早已闪进义庄的殿内去了。
南宫一金只吓得乱扔符纸,嘴里不停念叨:“冤魂野鬼听好了啊,可不是道爷我打扰你们清净啊,要找找那个厉害的去啊,小鬼们也得尊老爱幼是吧。”嘴上说着,脚下却是紧倒腾,一溜烟的进了殿内。
这义庄的正殿也是破旧不堪,纸糊的窗户早已烂的没个样子,“呜呜——”的灌着冷风,让人听了,彷如鬼哭一般。正殿里放着4口比较大的棺材,棺材后一张蜡烛台,林天殷已经将蜡烛点着,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正殿之内,除了四口棺材和他们两人,什么东西都没了。
南宫一金也不说话,只盘腿在正中的棺材前一坐,双眼微阖,竟似打起盹来。林天殷等了一会,见这老道仍不做声,便道:“仙长,既然已经来了,便施手段为我卜这第四卦吧。”
半晌,南宫一金只微微撩了下眼皮,言语中颇无好气道:“你以为这卜卦跟喝凉水一样啊?你也坐着吧,道爷什么时候睡醒了,便是可以卜卦了。”
林天殷却也不恼,心道,已到这步田地,晾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,且看他如何行事。于是也盘腿坐在南宫老道的对面,闭目静思。
殿内死一般的沉寂,南宫一金和林天殷都一动不动,除了微微的呼吸声,彷如两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。殿外狂风呼啸,如鬼哭一般的风声,将这义庄衬托的更是阴森可怖。
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只见南宫一金伸了伸懒腰道:“好睡,好睡,兀那宗主,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林天殷睁开眼睛,透过破烂的窗户看了下外面阴沉的天空,天已近全黑,大概过不了一刻钟黑夜便会降临了。于是他站起身道:“现在已是近天黑时分了。”
南宫一金这才睁开眼睛,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:“如此时分,正好可卜这第四卦。”
林天殷颇有些不解道:“不知为何选在这个时辰卜这第四卦呢?”
南宫一金微微一笑,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道:“我每日只卜三卦,一曰天卦,二曰地卦,三曰人卦。这三卦皆是正大光明之气,于天和不违,只这第四卦,如不是你百般相逼啊不是,百般相求,我却是死也不卜的,我这第四卦,乃是以阴厉之气入大衍之数,要在阴厉之气最盛之时方可成卦。故又名鬼卦。此举,使逝者不得安宁,故而,此卦一出,我终生不得再卜!”说着,这南宫一金眼中竟有了一丝落寞,他叹了口气道:“想我漂泊红尘,又岂在乎这点微末伎俩啊,只是罢了,罢了,往事不提也罢!这世人都以为阴厉之气最盛之时乃是半夜三更,其实不然,夜晚来临之时,阴厉之气外泄,这些所谓的孤魂野鬼往往争着出来,故而,此时卜卦最好。”
林天殷点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,那请仙长卜卦吧。”
南宫一金却道:“你要卜何事?”林天殷思索了片刻,道:“我却想知道,我因何事落得个灭门之祸?"
南宫一金洒然一笑道:”痴儿啊痴儿,你心中却似明镜一般,却怎地又来问我?也罢,我去卜上一卜。”
话音方落,南宫一金霍然站起,将那白布幌子只一扯,那挑着幌子的竹竿竟从中间裂了开去,南宫一金单手打出无极印出来,听得:“铮——”的一声清鸣,一把淡白色的木剑从里面飞了出来,南宫一金疾走两步,左手持剑立在当场,右手只虚抛一下,一团淡绿光芒从手心飞了出来,这淡绿光芒盘旋在半空中,却化出九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珠子出来,正是那九曜菩提珠。南宫一金单手托剑,剑尖一指那半空中旋转的九曜菩提珠,嘴中叱道:“天地大衍,万鬼听令,现——”只见那九颗绿色的珠子,忽的飞在剑尖之上,不住的发出清脆的声响,叮叮作响,不一会儿,那九颗珠子中的一颗竟猛的一沉,像断了线一般从半空中掉在了地上,刚一接触地面便渺无踪迹,紧接着第二颗,第三颗,第四颗一直到九颗珠子都没入地面不见踪迹。南宫一金脸色已白如纸钱,可见他那点微末道行驾驭这个法诀,却是勉力为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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